参议院长宰 X 司令长中

历史事件和时间都有做私设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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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海岸那边的风开始吹来的时候,太宰治就一个人站在这里了,海边的酒吧装修的很老久,还带着早年木质屋子的味道。

角落里的地板早就脏得打上了一层黑色的蜡,霉味儿并不算重,至少在里面喝酒的膀大腰圆的渔民们并不介意。他一个人穿着考究的走进来,解开了两颗西服上的扣子,敞着怀坐在了高脚凳上。

 

当地的人多半举着满满一杯冒着气泡的黄色啤酒杯打量着这个人,可太宰治却一点都不介意,他点了一小杯这个酒吧里最贵的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和周围格格不入,只是丢下了一枚银币,问最近的天气怎么样。比如说台风多吗,海鸟多吗,交通怎么样,市场又怎么样。

 

在手臂上纹着维京人传说的店长用蓝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浓密的胡子上还留着啤酒的气泡,似乎是由于太宰治这个人笑得太灿烂又无辜了点,那看着就不好惹的店长把酒杯放在了吧台前推给了他,并说,这里冬天会结冰,哪儿来的台风?

 

浑浊的玻璃上是黑色的污垢,木门都是早些年从多瑙河西边传来的样式。太宰治低头望着自己手里镀金的怀表,罗马数字标注的表面还刻着暗纹。合上以后便道了声谢,端起那杯酒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一口气喝完。

双手插着兜迈着两条大长腿风一样的就出去了,推开木门的一瞬间就被冷风扑了一脸,冷得将脖子缩进领子里,哆哆嗦嗦的感叹了一声以后有罪受了。

 

皇帝的宫殿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古建筑,早八百年在教会还没猖狂到这个模样的时候就被奴隶们盖了起来。虽说现在国家的姓氏也早不是原来那个,却也不影响旗帜上绣着的花纹是什么模样。

 

太宰治从汽车上下来后踩着广场上的红地毯上了台阶,大门口是身着仪队军装的佩剑士兵。黑色的高帽不论看几次都觉得有趣。他问了一声好便把自己的兜掏得干干净净,转了个身就走了进去。

 

稍微问了一下总管,这位还活在旧帝制时代的老头虽说年纪大了但腿脚依旧利索。毕恭毕敬的告诉他皇帝不在,带着仪仗队去城里的歌剧院看《奥赛罗》了。太宰治点了点头对着人伸出手,拿了一张黑白印刷的宣传单出来。

 

20年前第一张彩色照片问世后,那些歌剧演员和相关人士纷纷喜欢将自己的脸印在纸上供别人观看。太宰治瞅了一眼就知道皇帝在想什么,舞台中央的那个女人确实长得好看。

 

他把传单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便冲着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城堡里有超过六代家族的兴衰史,墙面上挂着的油画倒全是真品,有些还是前朝和前前朝的东西,但到底谋权篡位的那几个没脑子犯浑把古董也烧了,彰显自己的社会地位,给老一辈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农奴一个并不算高明的下马威。

 

他去行宫的路上没人拦着,那几个配枪的队伍目不斜视的从太宰治的身边经过。只有当他走到军部门口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人才用颇为无语的表情看着他,太宰治耸了耸肩刚打算抬腿进门,就被人拦下说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无辜的说我这次不是来吵架的,门口的士兵要不是顾忌他的身份那白眼都能翻到天上去。

 

后面是屋子里传来了别的声音,说了一句放人进来吧。太宰治就像是斗赢了的孔雀一样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随后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就差点被人用丢来的书砸了脑壳。

 

中原中也肩膀上夹着电话筒,一只手握着钢笔在纸上写着字,另一只手则是在转着电话机上的转盘。圆形的写着罗马数字的铜制电话机算是独有一份。

 

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播了电话以后就握着喇叭形状的听筒嗯嗯啊啊的说着什么,他也不急,轻车熟路就绕到了真皮雕花沙发上坐着,吃着茶几上新出炉的华夫饼和小蛋糕,一边等那边结束。

 

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很大也很宽敞,放的下三架立式书柜和一套巴洛克风格的配套沙发与家具。中间的波斯地毯上还摆放着巨大的沙盘桌,光是对方一个人的办公场所就是一两百多平的豪华套间。

 

他问,电话打完了?

中原中也头也不抬,单手撑着额头挑开额前的碎发,一边转着钢笔一边写着文件。停顿了两秒才张开嘴发出了一个肯定的音节,将那种一点都不想搭理他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宰治压根就不在意,脱下了白色的手套丢在一边后捏着华夫饼吃得尽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中原中也聊,也一点不管对方现在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在为前线的战况焦头烂额。

 

他说,你再急也没用啊反正你又不可能上前线,操什么心呢?

 

——就算皇帝回心转意,或者说没那么贪生怕死派你出去说不定早就赢了。

 

——忘了说了,前段时间不是电车在城中开通了吗,银行那边的人催着财务大臣赶紧交款,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下议院的领头人投票也出来了,两方贵族博弈的后果就是最看好的俩候选人谁都没选上,最后一位女士拿了最多的选票,你说有意思不?

 

——共和的传播报社被端了,据说上到社长下到社员无一例外背叛了死刑,可巧的是斯拉夫人那边当日就把冬宫的沙皇拖出来全家都杀了。农民冲进了皇宫轮流坐在皇椅上拍照留念,你说可笑吗?

 

中原中也依旧一声不吭的批着文件,管他太宰治在一旁说些什么东西。八风不动全当他这个人不存在,该写写该涂涂,看那样子就是故意的无视他,谁让他俩本来就关系不好。

 

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太宰治先是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随后叼着半拉小蛋糕走到了中原中也坐着的红木桌前,身后的玻璃落地窗外的风景上好,金红色的梧桐树叶盛大的像是一片一片燃烧的火。临近黄昏的午后连风都带着颓然的气息。他伸手让飘起来的窗帘拂过自己的手臂,然后轻拢着底部的流苏,等到轻柔的布料扫过之后,才将手指曲起轻轻扣在桌面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中原中也才停下来书写着的笔尖,抬头望着他。而太宰治转手就去拨弄对方军装上牵在肩上的金黄穗带。中原中也拍开了他的手,打在手背上还挺响。他就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动手动脚的,而眼看着对方冲着他翻白眼,笑着跟他说,新的剧目《奥赛罗》,去不去看?

 

当中原中也穿着呢绒的军大衣站在行宫门口的时候太宰治冻得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就要躲在他身后,嚷嚷着要死了要死了中也快把衣服脱了给我穿。

 

门后面站着的两个守门兵通通移开视线,对这种没眼看的场景就当做自己是瞎子。而中原中也嫌弃的让人从屋子里又拿了一件出来,丢给了他后说,这是总司令部专员的冬季制服,穿完了就给老子送回来。

 

秋后的天气总是要转冷,据说西伯利亚那边都依旧快飘雪了,柏林也变了天,而大不列颠的岛屿上终年多雨。

他们两个人走在点着煤油的路灯下面,些许鸽子飞在皇宫前的广场上。这时候人少,也没人会看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两个在上议院撕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对方的脖子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死对头,能并肩的走在皇宫大道旁的小路上,慢悠悠的漫步在金橙色的梧桐树下,前去市中心的剧院里看歌剧。

 

不过就算看见了估计也不敢说什么,一个是参议院长,一个是军部司令,两个政派的顶头上司就算杵在一起谈论手底下干部的公子小姐联姻,那也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情。

 

中原中也的脸被包裹在毛茸茸的大衣领子里,戴上军帽后整张脸都像是被一圈兔毛围起来了。太宰治嗅着袖口的位置,问这衣服是你的啊,对方从兜里掏了一方方正正的铁质烟盒出来,盒子上还印着最新的广告插画,捏了一颗出来就划了一根火柴,抽着烟跟他说,是的,穿完给我洗干净了送过来。

 

道路两边的梧桐长得旺盛,那红色的树叶就像是深秋里最鲜艳的颜色。太宰治说等秋天过了这些果实才叫麻烦呢,一颗颗的落下来收拾还麻烦。可过了一会儿就又说,你这头发的颜色有点像是梧桐树的叶子,可等说完又接,不过也快秃了。

 

中原中也听了将烟头从自己嘴唇上捏下来就要烫他的头皮,太宰治小跑着就要走,中原中也撸起大衣袖子就要人好看。

整个皇宫范围里也就这两个人敢在庄严的皇家重地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大叫。太宰治跑累了就叉着腰捂着肚子,说不跑了不跑了跑不动了,解开了军大衣的腰带扇着风,笑着说你这大衣我穿着跟长款外套没什么区别了。

 

那言语里戳人痛脚的恶劣倒是怎么都改不掉,中原中也咬着烟卷就一脚踹在人屁股上,远处站岗的标兵们目不斜视,对着这两个大人物一声不吭。反正谁都不敢说出去,就算说出去大概在他人眼中就又是这对死对头一般的政敌从口角争斗上升为大打出手。

中原中也把烟头丢在了一旁仆人端着的银盘里,随后直接把太宰治塞进了来自新大陆那边生产的进口汽车里。

 

新发明生产的汽车也就当今的巨富商人与各国政派的领导者有那个能力搞上一辆,太宰治啧啧称奇说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啊,然后就被中原中也踹着小腿说,好好缩起来,真占地方。

 

 他问,你喜欢这东西啊。中原中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车子就缓缓的从皇宫门口开出去了。

首都的城市还算得上热闹,电车刚通没多久,多的是从来没见过的人出来凑个新鲜,卖报的小童在工作时间里最后的几个小时喊着最新的消息,不是所谓震惊海外的俄罗斯冬宫被暴民们所占,就是那一家子最后的沙皇暴尸野外。

 

或许是不知道人群之中到底是有拥护旧制度的保皇党,还是同意新革命的共和党,连着叫卖的新闻都一板一眼,措辞干干净净中规中矩。这点消息很早的时候他们这两个特权人员就已经知晓,太宰治笑着说你觉得这时候派人装作共和的人,跑到大街上大肆讨论这件事情,再找个人假扮成我们的人对着争执,能钓出多少鱼来?

 

一时间车厢里很是安静,前面开车的司机目不斜视一声不吭。

 

中原中也用宝蓝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末了说了声无聊,而他则是伸手扒拉着对方那毛茸茸的毛领子,缩着肩喊冷。

 

谁也不去提之前的那个话题了,明明只是深秋时节,却觉得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更冷。

 

冰凉的手指就要往人脖子里塞,车厢本来就狭小,中原中也掐着他的下巴威胁说你个棒槌再给老子作我就捏碎你的下巴,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从卫都保护战里杀出来的小孩。

 

他们折腾到剧院门口才堪堪消停。

 

剧场门口停着许多人的马车,他们这四个轱辘的轿车倒是新奇,不少爵士和夫人都停下来想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门口的侍从并没见过这种车,站在旁边等了半天也不知从何下手,太宰治没那么多规矩,推开车门可算是解放了他无处安放的一双长腿。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刚想凑上来打个招呼混个眼熟,就眼见着中原中也也从里面出来了。

 

不论是能坐在议院里打架的贵族们,还是认得他们的剧场负责人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刚想上去凑近乎就生生停了脚步,太宰治笑着打算从兜里掏钱,这才想起来自己外面穿着的是中原中也的大衣。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中原中也翻着白眼慢条斯理的取下了手套,从兜里掏出了手工制作的牛皮钱夹。

 

纸迷金醉的夜晚也就这种高档场所点着锃亮的射灯,三层楼高的剧院大门口窗沿上还雕着仿高地博物馆的华丽样式。从里面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合唱声,隔壁一条街都是高档长裙,许许多多顶着高帽穿着繁复款式裙子的夫人提着折扇,挽着身边燕尾服的绅士从门口进进出出。

 

一旁的负责人弯着腰笑着说这场您免费,中原中也皱着眉刚想拒绝,太宰治就凑过来撞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算了吧中也就当是我请你的。

 随后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进去了,也没去管之后知道消息的剧场老板要怎么焦头烂额。

 

侍从给了他们三楼最好的包间位置,人走了以后太宰治就脱了衣服瘫在沙发上嚷嚷着汽车坐的不舒服。

中原中也没管他,只是问你刚刚故意的吧,他倒是坦诚的说是,随后又说,若是老皇帝问起来了,我就说我没带钱被你知道了,嘲笑我是穷光蛋,非要请我看歌剧,以后在上议院打架的时候就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桥洞底下要饭的。

 

他笑得嚣张,而对方也就回了他两个字。

 

——出息。

 

中原中也要了两杯热茶来,其中一杯被塞在了他的手心里。这人说活该你冷,可嘴上讲着这样的话却还非要盯着他喝茶,等到剧目开始的时候,太宰治便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扮演悲剧女主角的演员说,你看那位小姐,长得漂亮吗?

 

 

 

太宰治以前,可是远近闻名的风流浪子。

 

都说是死去的老爵士家的独生子,可人死的早也没留下什么遗产,更何况这爵士的头衔并不世袭。太宰治一点也不在乎,穿上几十年前的偏大老西装,带着一箱子的行李就从海峡的西海岸跳了下去。

 

那时候从日德兰半岛跳海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谁知道后来太宰治就直接从北海飘到了大不列颠的岛屿上,爬上了岸钻进了举世闻名的大学里,修了四年的政治学与物理学,据说本来也想跳海回来,被教授戳着脑门子骂道不孝子徒,随即塞了张船票就给踢回国了。

 

而那一年前后,各地的独立战争打响了。

 

都说太宰治的学费都是其交好的有钱情妇出资的,虽说这谣言讲的轰轰烈烈有头有脸,却也无法让人真的拒绝太宰治这个人的个人魅力。

 

以及这人想死的意愿虽说吓走了不少人,却依旧有那种读了话本看了悲剧色彩的剧目后深陷其中的少女们。

 

那些风流韵事还被传成故事一度流传,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话题提起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就感觉牙都酸掉,用看畜生的眼光去看着他。

 

那些带着桃色韵味儿的过往真真假假,他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可只有跳海自杀的真相板上钉钉,让太宰治每年冬天都过得极为难捱,甚至从深秋开始就哆嗦着喊冷。

 

他与中原中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冬季。那年正巧夏威夷王国被基督教的传教士们推翻了,此后太宰治便常说,那种只能自产自足的孤立小岛国,一群没什么战斗力可言的传教士扎堆就能给掀了。

 

一语成谶。

 

来年的各大帝制王国,一个接一个的被所谓的自由党与民主党推翻,共和的名头比当初把控整个欧洲大陆的耶稣基督还要迅猛。

于是没过多久,前任国王就被刺身亡。

 

新上任的老国王半只脚踏进泥土里,登基大典是扶着太宰治的手坐在了王位上。

 

 

 

太宰治指着被奥赛罗掐死而倒在舞台之上的苔丝狄梦娜,回头望着中原中也,而台前最好的座位上,坐着他们的老国王。

 

随着奥赛罗拔剑自刎之后,剧场的音乐突然推向了高潮,倒地不起的奥赛罗突然站起提着剑冲下台去,而中原中也此刻拔出了枪,一枪正中袭击者的肩膀。

 

 

周围都是慌乱不已到处乱跑的夫人和男士,这幅慌乱到狰狞的嘴脸着实是不像平时端庄自持的模样。推搡着叫骂着要第一个跑出去,而太宰治拍了拍手,下一秒就有负责的人下去照看老皇帝的情况,且配了一名医生。

 

两个人走下去的时候太宰治还在笑,但中原中也没笑,沉着一张脸看样子心情非常的不好。那边压着的人被士兵逼迫着跪在地上,他到的时候老皇帝激动地指着人要人死。太宰治前一秒刚说此人留下来询问一番说不定就套出些情报来,下一秒中原中也就捡起来地上本应该是道具剑的真剑,挥着就将那位奥赛罗的头砍了下来。

 

从动脉中喷出来的血有三米高,洋洋洒洒的像是一股喷泉,溅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血迹漫成一片。

 

老皇帝被吓得不敢说话,一旁站着的侍从和士兵也默了声,只有太宰治还敢笑。

 

他视线里的这个人转过身来看着他,而他只是问,你这样不怕吓到陛下吗?

 

可中原中也抿着嘴不说话,一身吸水的呢绒大衣被血溅湿的地方印成了黑色。这人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滴血的剑握在手心里。

 

——陛下让他死,那他就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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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概是中篇,可能是短篇。

依旧是架空的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这个时间段。部分历史被我修改和虚化,不要当真。

背景大概在欧洲这边,不在日本,不然写个锤的年代文……在日本就没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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