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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的任务完成的太完美,而同时时间也太长的缘故,森鸥外笑着说我也不是那种无情压榨属下的首领,于是便大手一挥批了一个难得的长假,跟中原中也说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的那些文件和任务我交给别人去做。

 

一直以来生活中心都在工作上的他一时间就闲了下来,站在港黑大厦的外面望着高耸入云简直快成为地标建筑的大楼,头顶阳光灿烂风和日丽,连脚边的影子都散发着夏日海边独有的蔚蓝色痕迹。他想了很久从出国放松下心情到找什么地方喝个可以醉宿的酒,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论是哪一个提议都可以却也哪一种选择都有些不合适,于是最终还是先决定回家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再做安排。

 

横滨的街头巷尾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大好的阳光下男女老少都穿着松快的衣物,而他这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着实不多。中原中也倒是不介意别人的目光,毕竟多半他也不会在白天的时候上街。

 

站在街边转角处点了一支烟,他想到自家公寓里似乎是该添点生活用品了,连续三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早就忘了这回事,昨天晚上醉酒回来倒在浴缸里的时候才发觉许多东西都见了底儿。于是刚刚抬脚想要去街对面的便利店里就看到隔壁的咖啡厅橱窗内,坐着他熟悉的人。

 

其实并非是刻意的发觉,甚至于连看得那一眼都只是无心的举动。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将沥青的地面晒得闪闪发光。那些混杂着灰尘亮晶晶的人行道彩砖被镀上了金黄的颜色,玻璃的那一头太宰治深色的头发上是流沙的色泽,随着说话的行为而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隔着玻璃看的并不是很清晰,甚至带着因为午后高温而形成的有些扭曲的视觉效果,只不过仅仅是一眼就让中原中也认出这人就是太宰治。可这也绝对说不上是什么一眼万年又或者是什么比较荒唐的形容,非要讲那也只是万千分之一的巧合罢了。

 

中原中也在这边等着街角的红绿灯,身边走过来的老人提着蔬菜塑料袋也在一旁等待。中原中也将嘴里的烟捏灭后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随后稍稍弯下腰去保持着一个并不过分却也能让对方听得见话的距离,问老人家需要我帮忙吗?

 

简单来说一座城市里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有什么样的经历与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各不相同。同一片蓝天与同一颗太阳下不同的人体验着不同的每一秒与心情。中原中也从街对面的玻璃窗上移开了视线,里面坐着的小姐的面容被反光的光晕所遮盖,他如今意外的并不在意所谓的太宰治会不会又耽误无辜少女的恋情去邀请别人一起入水,又或者是会不会在哪个街头巷口倒霉的自杀失败。

 

就像是那些情绪被一瞬间抽丝剥茧般的消失了,被包裹在里面的他自己终于也有能够呼吸着清新空气的时候,最后的一眼里是太宰治对着对面穿着长裙的少女微笑的模样,他手里提着身边老者的袋子,在红绿灯变换色彩的瞬间离开了原地。

 

人群涌动着在炙热的阳光下做着位置交换,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带着现代城市里所特有的暑气,夹杂着道路间弥漫着的汽车的味道,踏在发热的路面上身边走过去的或许就是生活在方圆一公里以内的人,可说不定到十年后也只不过是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从斑马线的这一边到那一边的距离并不短,他控制着速度等着手里搀扶着的老年人,在踏上对面街边的时候把东西重新递了过去,太宰治所在的咖啡馆的门口就在他的面前,然而中原中也却提不起一点的兴趣,转身走到了隔壁的便利店里,去挑选他想要的东西。

 

从春到夏的尾巴里让这日本这个岛国都早早的漫上了暑气,他拿着一堆瓶瓶罐罐没直接回家而是走进了手机店里重新配了个顶配的手机与新的号码卡,在告知了港黑里和他私交甚好的寥寥几个人之后便退出了短信界面,一个人走出了吹着空调的店面站在街头树荫的下面踌躇了很久,最终也还是没有按下那个熟悉到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而是按下了锁屏键随手就把手机扔进了兜里。

 

中原中也想,反正也没什么必要了。

 

释然之后的心情都异常的舒畅,真正的做出了决定之后便开始发觉,事实上并不存在真正舍弃不掉的东西。那些坚持了七年之久的坠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被彻彻底底的粉碎。他轻快的像是一阵风,连头顶的鸟鸣声与墨绿色的树荫似乎都带着极度的欢愉,风里是落拓潇洒了的被释放的心情,他想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不是什么意料之中也并非是意料之外,没什么太过突然也没什么毫无预兆。

有些抉择和想法其实也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想清楚想明白了,便觉得以前的执着都是非常没有道理的事情。

 

因此也就,没必要了。

 

掐指算着他与太宰治认识的七年里对方打给他电话的数量,似乎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并且多半都是些异常无聊的恶作剧以及非要折腾他做苦工的恶劣要求,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情就能一直保持着毫无联系的状态,仔细品一品中原中也都想拎着过去的自己的衣领问你傻不傻,然后再伸出中指对着太宰治大骂一句他妈的你凭什么。

 

所以在两个人断了联系的半年后,中原中也由衷的希望接下来的第二个半年,第三个半年以及之后的无数个半年都不会和太宰治有什么私人上的来往。管他是邀请了哪位姑娘选择殉情自杀,又或者是自杀失败卡在哪个荒郊野外无人解救,都跟他这个敌对势力的黑手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太宰治哪天能注意到自己换了手机号,那一定是有麻烦上门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他。

 

广津柳浪说,中也先生您能想通倒也好。那时候他正点着自己新换的手机玩着最新出的格斗游戏,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先是加快了手速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随后退出游戏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坐着的人,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来。

 

“大概是能感觉到点什么吧,毕竟您和太宰先生的关系太过剪不断理还乱了?”

 

望着老爷子有些微妙的表情他将手里的手机随便的丢在了柔软的沙发靠垫上,随后放下了翘在另一支膝盖上的那条腿,转过身对着对方发出了十分真诚的疑问。

 

“哈?”

 

广津柳浪倒是不意外他摆出的那张毫不知情的脸,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就回答说:“因为太明显了。”

 

“哪里明显了?”

 

“大概是明明都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背叛者,但每次中也先生接到来自对方的电话的时候总是会活泼很多呢。”

 

这一句话让中原中也沉默了许久,虽然说内容里带着点善意的调侃,但是怎么想那都不能被称之为‘活泼’。

本质上中原中也并非是那种和蔼可亲又或者是非常好相处的类型,或许熟人之间会觉得他很可靠,但本身的特殊性让他自己对于任何事情的处理都井然有序。

一丝不苟的着装,必须完美的任务,非常端正的态度。即使是生气也很少大喊大叫,却只有在不知道隔了多久的时间接到来自太宰治的电话的时候才会不经意的暴露出自己最张扬的状态,亦或者是,回归到曾经还跟对方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里,回归到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

 

可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对方毫不掩饰自己讨厌的怒吼,于是中原中也抬了抬眼皮没有反驳着句话,走到了吧台前坐下,低下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压低了声音略有些心虚的说。

 

“这哪儿能叫活泼?”

 

可广津柳浪笑了笑也没拆他的台,即使继续了这个话题。

 

“现在是比起以前更轻松了吗?”

 

能够成为两朝元老并且被森鸥外作为地位颇高的成员留下,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并非真的如同表面看着那么的无害,光从察言观色的这一点上来说都十分的优秀。作为关系不错的酒友自然是能够发现中原中也最近的心情转变,可既没有中头等大奖,也没有什么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之前十分棘手的任务已经完成并且庆祝,但中原中也并不是一个会为了这种理由沾沾自喜的类型。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会有一种答案了。

 

“是啊,真是猜得该死的准确。”

 

闭上眼睛将酒一口闷掉后他发出了很是无奈的感叹,随后抄起旁边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不觉得被人猜出心思很是难堪或者说被冒犯到,毕竟能够清楚对方只是出于关心的一种询问,于是在用手指敲着玻璃的酒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后,望着灯光下晕染在酒水里翻滚的冰块,他开口解释到。

 

“其实关系并不像是你觉得的那么好。”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形容,而对方也没急,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末了像是败给自己一样,中原中也俯下身趴在了桌前,望着近在咫尺的杯中的液体,看到了里面不断融化而产生的属于冰块的气泡。

 

“只是说有那么一层关系在,毕竟比别人还是要特殊一些。即使是断掉了却也没办法放着不管而已。但真要说‘好’却也不好——不对,应当来说当年的关系就不怎么好,我曾经有几次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只是没这么做而已。”

 

“我们一直都觉得你们很要好。”

 

“别开玩笑了啊!真要是关系好不至于这么奇怪吧?你会跟很要好的朋友超过半年以上不见面不说话不联系,又或者说是针锋相对每次遇见不是想用口水淹死对方就是用拳头打死对方吗?”

 

似乎是他的这个问题也的确是事实,广津柳浪听了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随后笑着说,“那确实不会。”

 

“所以说啊,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们都感觉我和太宰那个人关系很好,真要说的话这种应该是关系不好吧?”

 

“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您和太宰先生的关系,是朋友吗?”

 

这回是轮到中原中也沉默,他还真的好好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手指敲在木质的吧台上,一下一下的响起沉闷的声音。

 

他想,或许还真的算不上是朋友。

 

当初太宰治叛变的时候对下面是有一套统一的说辞,但是中原中也知道真正的理由是因为森鸥外设计死了太宰治那个唯一被承认过的朋友。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尝了最酸的果子一样后槽牙都疼,难得的在尾崎红叶面前失态表露出了很不合适宜的吃了过期食物的表情。

他心里想着太宰治哪里来的朋友,可这种想法刚出现就被他按了下去,毕竟这样的话明显带着有些过分的个人否定。他倒是并不期盼对方没有朋友,只是震惊于他不声不响的拥有并且为之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当时在国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带着异常微妙的目光望着他,中原中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并没有出口制止。毕竟当时的消息来的太突然根本没有任何的精力来关心这种细枝末节,那段时间他大笑着赶回来以后开了一瓶最贵的酒作为庆祝,喝了个稀烂瘫成了一滩烂泥,被人几乎是扶着按着押送回去,醒了之后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简直是大闹着发了一通酒疯,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引吭高歌唱他妈的太宰治你滚犊子,随即对着空气狂打王八拳。

 

但事后想起来也不过是对于对方斩钉截铁毫不留情离开的一种不满吧,站在自己的爱车废墟前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那冲天的火光就如同黑夜里的烽火台,燃起来的时候就代表着战争即将打响。不论是从何处而来,不论是来了多少的兵力,散发着高温的火焰一下一下的灼烧着中原中也的眼,他看着那枚红色的抛光漆逐渐变黑发焦,最终在燃尽的时候将他蓝色的眼烧成红色。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有了一种想要抽烟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身边还有个人,并且这种场合并不合适便按捺下这种想法,趴在吧台上拧了下姿势把脸换了个朝向。

 

“问到点子上了,还真就不是。”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中原中也觉得很是轻松,毕竟都已经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如今和别人谈论起自己和太宰治的关系也是一种非常平缓的平常心。没什么不甘也没什么放不下,不过是酒中的几句闲聊罢了。

 

广津柳浪听了以后也没继续再问,怎么想都觉得两个港口黑手党的高层人员凑在一起谈论和一个叛徒的关系好不好也着实是有些奇怪。而在他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对方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太宰君给我打电话了。”

 

中原中也的脚步停了下来,手臂里挽着自己的黑皮风衣回过头望着身后的人:“怎么了?”

 

“他向我询问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

 

“所以我回答说中也君非常的好,最近也因为立了大功放了长假。”

 

“以后第二句话都不要跟他多说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一点也不关心太宰治打电话问别人他怎么样,反正思来想去不是有了麻烦要丢给他就是有大麻烦让他背锅。从酒吧里走出来的时候风正好吹过,灌进领子里倒是冷得他一激灵,一个人走在深夜的横滨街头,那些在夜里才出没的人大都认识他的这张脸,所以并没有不长眼的上来找事。

一路上安安静静平平缓缓,甚至于在酒吧里没点起来的烟都能因为行走在寂静无人的月色下而蓦然的自由了。烟火被点燃的时候成为了他眼里唯一跳动的光,中原中也咬在唇齿间的烟蒂被包裹着柔软的棉絮,他用牙将烟挑了个方向稍微翘起,那些灰烬便掉落在地上和尘埃融为一体。

深夜中的建筑物一侧有几箱自动贩卖机,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一角就像是漆黑的海里孤独的小岛。

这里有可以购买的食物以及一张木质的长椅,似乎就像是给游荡在夜色下的漂流者们一个可供休息的领地。中原中也咬着烟走了过来,单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看着自动贩卖机里所照亮的那些样品,手指在玻璃的外层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才想对着一瓶罐装的咖啡按下去。

 

其实在有些时候,有些想法或者有些念头只不过是一瞬间涌起的思绪罢了,抓住了头绪或许就会顺藤摸瓜的摸下去,抓不住也就随风而去。

 

中原中也看着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在他决定按下去之前便选择了那一罐咖啡。

 

他顶着从外面吹进来的穿堂风,额前的碎发纷纷扬扬的乱飘,连烟气儿都打了个弯儿才徐徐的飘上空中。转过头顺着那只手看见了这人的脸,几乎在一瞬间中原中也就想扭头就走,结果这时候正好那罐咖啡从自动贩卖机里砸了下来,落在了下方的取货区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太宰治对着他笑了一下,问。

 

“你新的电话号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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