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士郎成为了这个地方所有人口中的英雄。
中东这块地方一直都很乱,乱起来的时候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当地那些奇奇怪怪的宗教都会拉起一面大旗,说是什么为神为主的斗争,然后以神的名字端起枪支去残害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要么是因为土地,要么是因为资源,几方面人大打出手,然而真正遭罪的也是生活在当地的人们。
吉尔伽美什听了这种话只是把脑袋放在卫宫士郎的怀里笑,笑到浑身发抖,笑到声音变味儿,而卫宫士郎则是抱着对方的身体保证这个王不会从他的身上滑下去,随后低着头,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吉尔伽美什柔软的金发问,你在笑些什么。
然而吉尔伽美什则是跟他说,这些人类对于神的理解神的是足够可笑了。然后掰着他的手指头告诉他,神明在某些方面跟人一样,某些方面又比人好不到哪里去,说白了都是一些需要人类的供奉和信仰才能坚持存在的产物,依靠于人类又俯视着人类,而且目前那些神明也不可能降下神谕,毕竟自从所罗门死之后,神代就结束了。
卫宫士郎也不插话,就是这么静静的听着吉尔伽美什跟他说着这些事情,他还记得自己在阅读描写对方生平的史诗的时候读到的内容,比如说躺在他膝盖上的这个人的母亲就是一位女神,对方的挚友就是由神创造,并且还拒绝了一位女神的求婚。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乌鲁克还存在的年代,就是神明降下人世一同生活的时候。
只不过他看不到了。
吉尔伽美什还是一味的过着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没有再出去找什么口粮,按照对方的话来说在战乱时节面黄肌瘦的人类体内能有什么魔力,吃起来还没你可口。
虽然关于对方的措辞卫宫士郎听起来非常的不适应,但是发现确确实实吉尔伽美什只是跟着他而已,偶尔出去晃一晃满足王巡逻自己后花园的乐趣,平时还真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自从卫宫士郎来了之后这个地方的生活水平就提高了很多,并且孩子们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经常性的他会带会多糖果分给这些人,并且用魔力强化这里贫瘠的土地,然后带来一些种子,最后教导当地的人们去学会种植。
可是英雄王自己却从来不吃那些种在自己家门口的东西,即使这些作物都是卫宫士郎亲手种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出来,或者说总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与用品,在感叹王之财宝这个东西是真的作弊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让这个人类最古之王跟着他一起吃玉米白菜也不合适,况且他也是跟着对方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说白了就是蹭好东西的人,在这一点上卫宫士郎就难以启齿。
而吉尔伽美什完全看的出来这一点,于是在日常生活中对于他的指使就更加过分了。
其他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战场上,有一回差点把命搭上被吉尔伽美什从弹坑里给拎了出来,丢回家里的角落就是一顿臭骂,这个王从来没有什么矜持可言,而且嘴上不饶人的习惯也从来没有改过,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的情况下被人按在地板上活生生的接受了一场补魔活动。伤是好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做ai讲道理卫宫士郎是真的拒绝,说不清疼还是爽,一方面能够感觉到伤口和内脏在愈合,另一方面身体上的欲望却在持续不断的叫嚣。中途迷迷糊糊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对方的脸,在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异常兴奋的神情过后就明白了这个人是故意的,但是他只能揪着自己团成一团的衣服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的魔力,然后在两个人同时高chao的当口射jing。
此后吉尔伽美什就觉得这样很不错,于是强行给卫宫士郎塞了个说不清是什么形状的金色吊坠,扬言敢不带在身上就要他好看。他嘴上说着是是是好好好,然后揣在兜里就记不得了。随即在某天又出现这种状况后直接被传送回了别墅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对方按在地上撕开衣服把那个小金块给取了出来。原本金色的装饰品变成了黑灰的色泽,眼前的英灵啧了一声看着他,然后又把他丢在了角落里一顿臭骂。
大概就是说‘你很可以啊杂种为了你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可笑梦想打算去死对吧’之类的话,卫宫士郎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惹怒了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除非是这个人对他的理想指指点点才会开口回嘴,然而一般这种情况就会转变为两个人势均力敌的开始吵架,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动着动着就滚到了一起。
总之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情况。
吉尔伽美什总是跟他说不少东西,有的时候是一两句,有的时候就是长篇大论。
这些话夹杂在他救人的途中,夹杂在他在中东这片土地上实现理想的过程里。

“你觉得什么是正义?不要跟我说是卫宫切嗣那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那就要笑死我了。本质上这种行为不仅仅不是正义反而是作恶了。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正义是处决的正义还是仁慈的正义?”

“如果是前者,那么你对于那个被处决的人来说就是非正义方,那么就达到了一个二元论的地步,你是对于一部分人而言的‘正义’,是对于另外一部分人而言的‘非正义’,在这种情况你该如何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而不是错误的方式呢?同时,如果你想要达成‘正义’,那么以另外一方面的人来说你不可能达成这个目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看待这个事实?如此来说,你永远、永远、永远不可能实现你的愿望。”

“从仁慈的方面来看,你不去处决,那么那一部分人会继续戕害更多的人,你视而不见,你放手不管,因为你的不作为而死去的人也会成为你的业障、你的魔障,这样的话又会是无法达到正义之路的一个问题;可处死的话,你的本质就是一个杀人犯,无论嘴上说的多么的好听,你也永远都是个沾染鲜血的、夺人性命的杀人犯了。”

“换句话来说,根本不存在所谓了必然的正义。你所追求的东西只不过是吊在眼前的一根胡萝卜,就算你跑断了腿去追也不会有追上的一天,而它,也将永恒的挂在你的面前,让你看着,让你瞅着,就是不让你得到,因为你永远无法得到。”

那时候吉尔伽美什用手指头戳着卫宫士郎的心窝子,一边跟他说这些,一边说他傻,说他脑子转不过弯,说他一根筋就是不变通。
可是卫宫士郎没觉得自己错了,也没觉得自己的正义是不对的。但有的时候他拿着投影出来的两把剑,站在人堆的尸体里时,身后的人们欢呼着他的名字,回头望过去的时候能看到阳光照在土地上,把一地的鲜血照的闪闪发亮,把他满手的伤疤都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金色的时候,会想起吉尔伽美什的话,会想起对方说的,所谓的正义。

“你觉得你救了很多人,那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因为你救了这些人,导致对面的人死亡或者伤残,又或者是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你的正义太片面了,或者说你的正义只是出自于你自己的认知,难道就没有出现过你明明伸出援手却根本不曾感激过你的人吗?没有任何人能以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所谓的规则,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单单凭一个片面的思维去决定一件事的对和错,就像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责谁死谁生是一个道理。你觉得你在贯彻你的正义,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会觉得你就是那个从天而降将人杀死的魔鬼。”

卫宫士郎觉得吉尔伽美什说的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会是这样的,但是当他看见那些因为他的行为而被身后救过的人所杀死的人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呼吸之后,他或许多多少少的理解了吉尔伽美什口中的没有绝对的正义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救了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又杀人了。
可是这是个悖论啊。
站在废墟上耳边是活着的人类的欢呼,他转身看过去,那些人们拥抱着流泪,庆祝活了下来,庆祝他们能够杀死那些入侵者。
然而这一切都跟卫宫士郎的预想差了千差万别,他不想任何人死的,至少是,任何人都能活下来。
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不会有战乱,不会有悲哀,不会有卑鄙,也不会有争斗。所有人都能平和的生活,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人杀死,也不会担心心爱的人因此逝去。这是他的梦想,是他从卫宫切嗣那里继承而来的美好的愿望。

“你不觉得你太天真了吗,杂种。”
吉尔伽美什用左手抬起了他的脸,明明口吻是正常的,但是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看着他的神色像是被滋润、又像是被取悦;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剧目、也像是得到了爱不释手的心仪物件。卫宫士郎能从那双鲜红的眼里看到蛇一样细长的瞳孔,他好奇过这样的眼睛是怎么存在的,但从来都没有开口问过。
身前的吉尔伽美什会偶尔亲吻他的眼睛,然后一边吻着一边和他叙说着自己的观点,比如什么人可以救什么人不用救,又或者是应该怎么去做,不应该怎么去做。
卫宫士郎从来不承认这个人的想法,但是却逐渐的发现他自己已经在被对方潜移默化的改变了。至少,当他再去救人的时候,会产生‘我究竟该不该救他们’的想法,而他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变得犹豫不决。
剑握的不再那么牢固,甚至是会想过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会想‘我救了他们会不会造成其他人的死亡’,但是在真正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又不可能袖手旁观。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种问题中无法挣脱了。而吉尔伽美什则是站在一边,满眼愉悦的看着他踌躇不前,看着他备受折磨,也是看着他几乎就要作茧自缚。
卫宫士郎的理智在说,你没有错的,你的正义是没有错的。然而当鲜血布满手掌,从刀刃上流下的时候,却又无法说服自己,无法真正的做到释怀。
他没有杀过人,但又可以说,他杀了无数的人。

卫宫士郎并不是一个不能承担后果的胆小鬼。如果说能够做到救赎,那么对于他来讲自己如何真的不是一个值得关心的问题。不会因为自己而停留,也不会因为自己而犹豫。疼痛没有关系、被伤害也没有关系,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估计‘卫宫士郎’的选项,有的只有,正义这一点是否被贯彻,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是否活着。
所以,即使背负了杀人犯的名分他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他真正在乎的是有没有人死去。如果拯救了一部分本应该死去的人而导致了另一部分不该死去的人死了,那么正义的究竟是哪一方呢?
在他过去的认知中,夺走他人性命是不对的,所以他才这么努力的想要去改变这种结局,令那些人能够拥有生命。
但事实上是,受害者们变成了加害者,被杀者变成了杀人者,而他则就是造成了这种结局的人。当卫宫士郎抬起头用着涣散的目光去看吉尔伽美什的时候,他没能发觉对方的兴奋,也没能发觉到英雄王本身的恶劣,他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寻求如何去做的一个正确的方式。
他问,吉尔伽美什,你说,我该怎么办。
吉尔伽美什说,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他说,没有错的,我是在救人。
对方答,那你就没有错,你是在贯彻不是吗。

似乎这样也是对的,可是之前明明不是在否定吗。
重新得到肯定的答案反而让卫宫士郎有些不知所措,吉尔伽美什看到后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将上面的血迹擦干,指腹按压着上面的伤口,卫宫士郎没有觉得疼,反而有些异样的畅快。
就像是惴惴不安的心被勒紧,明明快要窒息却能够感到快意,又或者是挂在头顶上悬而不定的刀子,终于尘埃落定。

“没有绝对的任何事情,你的确足够愚蠢,但是这种愚蠢也并非是没有可举之处,你取悦了本王,那么本王给予你应有的赞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的正义在本王看来太过可笑,但可笑之余你也在彻底的贯彻,就这一点上就能比太多人优秀,更何况你的想法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拯救啊——这可是神明都不会大言不惭挂在嘴边的话,你倒是后生可畏啊。”

卫宫士郎没有回应对方最后的调侃,毕竟他确是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说法与看法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吉尔伽美什的话总是可以影响到他,就像是川流不息的水,只要有缝隙就能溜进来,持续不断的滴落,甚至能够做到滴水穿石。
他心里清楚,他的愿望,以及卫宫切嗣的愿望是正确的,即使是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正义都是不可能被抛弃的东西。这是印在他的骨子里,即使被抽筋剥皮也褪不去的本质,是留在时光里无法冲刷下去的信念,是刻在碑铭上就算是死后,也悬挂在棺材上面的东西。

“你的固有结界,和那个faker是有区别的吧?”

吉尔伽美什红色的眼睛就像是一对质地上乘的红宝石,紧紧的盯着他,又像是一双蛇眼,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
突然之间他似乎就清醒了。
抬起手推开了身前的人,用手掌握住了吉尔伽美什的手腕,不知为何回想起了红色的archer——那个同为卫宫士郎的英灵的身影。
他想,他不会是他的,也绝对不会成为他。即使理想是一样的,困惑是一样的,目标是一样的,绝望也是一样的。但自始至终,他都不可能成为那一位卫宫,那一个名为Emiya的英灵。
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踏上歧路。已经目睹过一次的悲剧怎么可能再次上演。
不一样的,绝对是不一样的。身边的人不同了,经历过的事情不同了,心境和认知也有了改变,他不再是那个会执拗着认为所有人都该保持活着的那个天真的人。
他是不同的。

“当然……不一样。”

吉尔伽美什听到他这个回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风吹过了对方右手空荡荡的袖子。

“哦?是吗。”
“可本王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没有一点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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