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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paro。

有年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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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朦胧,檐角落水。清明时节落红纷纷,青石上苔藓滋长,隔云隔雾。
周泽楷坐在竹帘之后抬着头看着窗外碧青的天,雨仿佛带着阳间人的思念,渗入泥土里传达着生者的情绪。
天并不阴,可却镀上了浓郁的墨色,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青色的天空,他悄悄地绕过院子里的下人,摸了一把画着竹与菊的油纸伞,站在屋檐下撑开,提着衣服下摆踩在低洼的水中,一路走一路跑。跑过爬上了篱笆的葡萄架,跑过了种着牡丹的小花园,从四角天空的另一头传来断断续续的送魂歌,雨打着芭蕉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明明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着雨落进青泥石板的窸窣声,带着角落里蟋蟀的鸣叫,还有远方不知是谁人的啼哭,可周泽楷就是觉得这天静悄悄的,静到他的心里都有一阵荒唐的空虚感。
九岁的周泽楷还不太能理解清明这天下雨会给旁人带来怎样的意象,他也不能深刻的明白清明这天为什么所有人的情绪都和这阴雨天一样低沉,他只知道现在无人能管束他,于是便撑着伞避开了所有的下人,好像是没了套在身上的拘束,没人问他功课做了吗,没人叮嘱他要时刻保持好的仪态,一个人摸到了后门,把伞柄夹在脖颈处,踮起脚挪开锁头,偷偷地推开了门。
周泽楷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把伞,素面的什么都没画,连个墨点子都没有,他以为是谁放在他家外面的,结果刚跨出门槛就看到了伞下有人。
一个穿着寒酸坐在楼梯上的少年,头上戴着漏着洞的竹笠,有雨水顺着边缘低落,周泽楷低着头看到那人脸上有黑色的泥土,鞋子上都是泥泞,这么一个落魄的人靠着他们家雕梁画栋的后门,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开门的动静并不小,那少年明显也是听到了,那把素净的伞转了个面,他看到了遮在竹笠下那张清秀的脸,在烟雨朦胧中那双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好像能溶在这碧青的天里。
他盯着这双眸子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蹙起了眉头在脸上表现出一个不太高兴的神情。在周泽楷的印象里没有人可以坐在他家门前,更没有沾染了一身风尘的人可以进他五步远。
脏的让他有些嫌弃。
而那人好像是看明白了他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泥点子都变了位置,他收起了伸展开的腿,锁在窄小的素伞下面,可怜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旅人。 

重新低下头的少年的眼睛又被满是泥污的竹笠所掩盖,只留下半个下巴能看见,那人嘴里咬着一小节嫩草,蜷缩在阶梯的一脚活像个要饭的。

周泽楷看到这人面前没有乞讨用的碗也没转过身和他搭话,但本性善良的小世子也是无法对着大雨天里可怜兮兮坐在他身边的人就这么视而不见,弯下腰把油纸伞放在地上,他站在门下把腰上的钱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小块碎银,捏在手里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对方撑着的那把素伞上。

本以为这点小动作不会被发现,周泽楷都打算弯下腰去拿起自己的伞出门了,结果那少年转了转伞面,那小块银子就顺着掉在了对方的手里,他看到这人伸手抬起了自己的竹笠,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清亮的很,朦朦胧胧的水汽散去,在垒着琉璃瓦的后门下,周泽楷第一次明白了夫子口中的‘明眸善睐’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起来,满是污泥的脸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是就冲着这双眼睛也不会难看,细碎的笑声掩盖过淅淅沥沥的雨声,介于变声之间的沉闷,虽然带着些沙哑的感觉却并不难听。

他说小孩儿你把我当要饭的了?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低头拿目光瞅了瞅对方破破烂烂的装束,光是视线里表达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而那人显然是看出来了,又笑了两声,把手心里的银子放在了他的靴子旁边,那双湿漉漉的手很好看,周泽楷就这么看着对方把小碎银搁在了他绣着暗纹的锦绣靴旁,末了还伸出一只手指推了推那东西。

他说不用了,他不是乞丐,无功不受禄。

而周泽楷还是没说话,只是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双眼睛,弯下腰去拿自己的伞搭在肩上,抬起脚就想往外走,而那人却歪了歪伞面挡住了他的路。周泽楷低头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对方,听到他问钱不要了吗的话,沉默了片刻吐出了一个字眼。

脏。

或许是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周泽楷看到这个少年的眼睛突然睁大了,里面的情绪稍纵即逝,他并没有捕捉到刚刚泄露出来的感情。如此冒犯的字眼却也没能让这人有什么负面的反应,反而是让其来了兴致和他攀谈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水珠从天而降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很是沉闷,连原本有心思出去看看的周泽楷都有些扫兴,他收回了望向青色天空的目光,回过神来就听见坐在墙角的少年在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也放下伞看着这个在平时他可能不会施舍一个目光的人,说不习惯而已。

周泽楷是真的不习惯,这个不习惯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太爱说话,而是平生第一次和这种人讲话。作为家里的独子从小到大都被耳提面命着去做体面的事情,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和落魄的人交谈并非是‘体面’的事。穿最好的衣服,吃最精致的事物,学最隐晦的知识,与博学的翰林学士交谈,和隔壁国公家的小辈玩耍,出门坐的是马车,周围环绕着丫鬟和侍卫,长这么大并没有接触过穷人,至少现在他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个。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周泽楷并不太喜欢和落魄的人交谈,不仅仅是灌输在脑子里的尊卑思想,更重要的是身份的不同会使两个人难以交流,这一点即使他才九岁却也明白得很。放在地上的碎银或许对于平民来说是很大一笔钱,可对于周泽楷来讲这甚至不能让他动容分毫,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对方不要了就不要了,从小的礼仪让他不可能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钱。

可意料之外的身旁的人却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从地上把那钱又捡了起来,说我拿了你的东西就承了你的情,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欠你一次啊。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周泽楷一愣,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想着自己的身份又看了看对方的现状,抿着唇觉得这人有些不知好歹,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可能是雨天渲染着气氛愈加的沉重,又或者是周泽楷着实很久没有和同龄人讲过话,以往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人在他旁边坐着,他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下,远远地望着远方,没有应下对方的人情但也没有拒绝,说这人是他的同龄人也不尽然,毕竟光是用眼看也知道大他好几岁,在他印象里十几岁的少年要么进宫当皇子们的陪读要么就在自己父亲手底下学着当值,虽然他眼前这个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的,偶尔还挂着笑却也能看出一丝落寞。

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对方问他为什么从后门出来,怎么没有大人看着,周泽楷想了想,说清明上坟。短短四个字就已经能说清楚情况了,无非是大家出去了留了小孩儿在家里,那人没多问,只是又说你不去给你祖上祭拜吗?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少言寡语的性格,同龄人都不和他交流,周泽楷虽然觉得闲着清净,可小孩子还是会觉得孤单。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性格使然,难以说出过多的字眼,他以为对方在他这里碰壁之后会觉得索然无味,没想到那人依旧是挂着笑容,撑着伞缩在角落里抬着脸看着他。

那双腿伸直了落在大雨里,周泽楷看着湿了半截的小腿,问你不冷吗?

冷啊,怎么会不冷呢?

远处一个送葬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过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锣和唢呐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不是完完整整的丧乐,断断续续像是被掐断的气息,缟素的白冲进一望无际的碧青里,像是融在墨中的一抹杂色,人们没有撑着伞,淋在雨中看不清脸上痛苦的神色,手里举着的旗帜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抱着灵牌的男丁头上系着白色的布条,抬着棺材的人们一声不吭,只有一个穿着黑色面料布鞋的婆子从竹篮里抓着一把把的纸钱,朝着天空一掷,纷纷扬扬,随风飘零。

周泽楷看到他转过身来,那人背后是送葬的队伍,劣质的黄色纸钱落在地上吸收水分,变了颜色贴在地面上,有些被风吹的乱飘,飘在了那人的素伞上,然后被雨淋湿贴服在上面,像是用黄色的油墨在上面画了一个铜板的形状,看起来非常的不吉利。

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还有些许烧焦的糊味,周泽楷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清明时节的风就异常的冷,冷的他鼻头酸涩,冷的他骨子发凉,他看到那个少年用湿漉漉的手抹了一把脸,和他说冷,特别冷。

冷到能听到故人在黄泉下沉重的呢喃,冷到能闻见死者埋在异乡不甘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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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不会日更了,我真的太忙了……

日更5000什么的就让他成为过去吧。

不会写的很长,目标是五万字,假如我又双叒叕超字数了,请务必打死我………………

看标题和第一章的文风,你们猜是不是HE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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