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似乎并不清楚他最近在忙什么,只是在他来来回回选择大学与查找这些大学录取条件的途中问过两句。卫宫士郎手里正拿着前两年的考试分数线,从一堆纸里抬起头来,他看着对方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很大的不悦,不悦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等他愣了两秒在思考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个英雄王的时候,眼角瞥到了墙上的钟,才发觉已经过了饭点半个多小时了。
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后他从垫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吉尔伽美什明显带着怒气的脸说了声抱歉,然后想要路过对方去厨房那边做饭,很明显的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了对方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比较轻的哼声。卫宫士郎就当自己听不见,从吉尔伽美什撑着墙的手臂下面钻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走向厨房的方向。
没去看身后的王是什么表情或者说是在干什么,他一个人默默的切着菜做着饭,把胡萝卜一类的素材切得越来越小,在保证那位王看不出混在土豆与肉块之间的萝卜之后,终于舒了口气把切好的东西下了锅。
因为本身已经让对方等了大半个小时,所以这顿饭做的是真的很快,看在英雄王并没有乱撒脾气的份儿上,今天难得的做了一份加了酒料的食物来款待,站在门边把围裙解下来并擦着手的卫宫士郎对着走廊的方向喊着,没几声的功夫人就出来了。两个人和平时一样坐下来吃东西,卫宫士郎悄悄地掩藏着自己打量的目光,看到对方将混杂了讨厌的素菜给吃下去的时候才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句胜利。
但英雄王总归还是英雄王,不过一会就发觉了他的视线,对方也没放下筷子,依旧是把食物放进嘴里咀嚼着,然后在喝水的空档才开口询问。

“你小子在看什么?”
“啊??没有……就是在看菜。”
“你把本王当什么了?你以为你这种杂种一样恶心的视线本王看不到吗!”
“就……就觉得……呃——”

在脑子里搜刮着搪塞用的说辞,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红着脸回应。

“觉得您长得非常好看!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讲道理,这种借口别说是他,就是曾经唯唯诺诺的樱都不会相信,他坚定着吉尔伽美什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以这位王的性格来说,这种对于对方恰到好处的夸赞,很容易得到活下来的结局。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种违心到不得了的话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眯起了眼睛,不仅如此还抬起了下巴,用比平时高三个调的口气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卫宫士郎并没有仔细去听,反正就是类似于‘算你这个蝼蚁有眼光’、‘杂种就趴在地上仰望王的光辉’之类的话,他嗯嗯啊啊的点着头,在吉尔伽美什吃好了躺在榻榻米上打游戏的时候将碗筷收拾好,由于第二天是假期卫宫士郎专门把灶台也收拾了一遍,大概八点钟的时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而拉开门之后,却发现他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全部都变成了废纸被丢尽了垃圾桶里,一张都没有剩下。

天黑下来的时候不点灯的话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开了灯又会显得走廊很黑。在离开了原本吵吵闹闹的坏境,樱回到了间桐家继承家业,凛去了英国留学,saber于rider回到了英灵座,红色的archer也跟着消失,藤姐也并不经常来了,冷清又空旷的卫宫宅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卫宫士郎站在放满了废纸的垃圾桶前,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沉下脸色垂着眼,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扒拉出垃圾桶里的纸,全都是自己问别人借的素材,关于各地大学的简介,有些是直接送给他的,有些是别人借的,借的那些全都是藤村向葛木求来的资料,自己这位姐姐递给他的时候说的很明白不用通过她,直接交到葛木手上就可以了。卫宫士郎看着自己手掌里躺着的纸条,最终叹了口气,说不明白心里这股子酸味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他确确实实是决定要去认罪的。
第二天他起来的比较早,没有惊动吉尔伽美什,或者说不论他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被对方过问。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生活交集又不交集,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不是自己能够无条件的做家务事以及包揽饭菜这类的事情,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惹上这个人了。
去往柳洞寺的路已经烂熟于心,但那个长到不行的台阶还是会让他觉得有些苦手。即使在剑道上已经得到了saber的肯定,连肉体的强度也足以突出,但上楼梯这种运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习惯。佐佐木小次郎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但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卫宫士郎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打招呼,但手刚想要举起来,才想起不论是caster还是assassin都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这场圣杯战争里到底谁受到的影响更大,但意识里还是有一个人选的,葛木老师看到他的时候也没有惊讶,在了解来意之后便邀请他进屋了。
不论是谁,或许对于葛木宗一郎的印象都会非常好,自律,坚定,有毅力,更可贵的是不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越是高年级的同学就越崇拜这位老师,不仅仅是别人,放在卫宫士郎身上也是一样的。
或者说,在某些时候,他的愿望也是能成为这样的人。

“有什么事吗?”
“啊,有的,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老师您,主要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无碍,说吧。”

低着头的卫宫士郎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主要是中间又隔了个藤村就异常的尴尬,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也只能道出实情,说不清还能因为坦白从宽而得到一些原谅。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葛木对于这个意外一点反应都没有,与其说是没有反应,不如说是根本就不在意。

“麻烦你假期还早起来我这里一趟,但本来就是不要的资料,拿给你了就是送给你了,完全没有必要专门来向我道歉,那就是你的东西了。”

有些吃惊于对方的话,虽然不好意思收下但是面对葛木的脸又完全不能拒绝,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老师的好意,即使卫宫明白并非是真的好意而是葛木就是不在意,可是解决了他的尴尬便是需要道歉的。
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窗台上的花,紫色的兰花,印象里藤村说过葛木是从来不养任何东西的类型,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所以在看到了熟悉的花种被放在土里埋着的时候,出于提醒的心思便指着那盆兰花说。

“这个品种的话,老师先泡在水里就好。”

走出去的时候其实还是在清晨,他来的时候很早,毕竟寺庙并不近,离开的时候大致看了下表,也不过是九点多。在与一成在学生会办公室闲聊的时候知道了嫁给葛木的caster已经死亡,虽然说平时没少听自己的这位朋友埋怨过caster作为不工作的家庭主妇太不够格,但真要是说起来,也算是家人了。
那段时间一成的悲伤不是假的,同样的,失去了saber的卫宫士郎是真的感同身受,但要说起感情来还是有差别的。Caster对于一成来说真的就是自己大哥的妻子,是虽然嫌弃但是接受的嫂子,但saber对他来说是什么呢?走在路上的士郎思考着这个问题。不是恋人,因为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虽然有过好感,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也能品出这是正常男性对于优秀的女性的崇拜与憧憬而已,或许再接触一段时间会成为喜欢这种感情,然而分开之后到如今,就真的只剩下敬仰了。
可说是亲人也不对,说是朋友更不对,他与saber更像是一种合拍的、并且默契的关系,不是那种非常笼统的词汇,而是一种不需要诉说就能明白的存在。温柔又让人觉得舒服,没有恋爱所产生的强烈诉求,也没有亲人之间的相濡以沫,但这一定是美好的、是崇高的、也是值得记住一辈子的。
因此,就算是分开了也不会觉得痛苦,两个人都在圣杯战争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是释怀着告别,没有任何的遗憾。可葛木老师是真的不同了吧,不同于他与saber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他们似乎是真的相爱着,不仅如此也结婚了,想要得到圣杯的愿望是真的,想要在一起生活也是真的,比起其他的一些主从,caster与葛木老师,是真真正正的想要在现实里好好生活,虽然这个愿望也确确实实的破灭了。
脑子里回想起之前的那盆兰花,即使是对方这种从来不外露情绪的人,也的确影响很深。
走出来的时候路过了镇子不远处的菜市场,想着家里冰箱中严重失衡的食物种类,卫宫士郎决定留下来买点东西。其实如果放在以前,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一定会发很大的脾气去质问吉尔伽美什为什么这么做,然而如今的他,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是真的无法再提起任何比较激烈的情绪了。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然而正好就是这个‘别的’,是他真正难以启齿的事实。

想到这里他买了许多对方不喜欢吃的素菜,提在手上打算走回去的时候正好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周围是路上行人小声的惊呼,卫宫士郎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手上拿着的塑料袋勒着手指关节,说疼不疼但也并不舒服,一个人站在雨里沉默了片刻,最后回过身又走了回去,他心里想着,我只是想要避雨而已,可真正站在店铺前面冰柜旁的时候,却也开口向店家买了好几斤的肉类回去。

两边手上大概提了超过十斤的菜,卫宫士郎完全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要买这么多,而雨开始越下越大,街上的人也逐渐变的少了起来,不少还在雨中小跑着,抬头看着天,一大早就是这种天气让整个视野里的色彩都蒙上了灰色,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把金灿灿的伞在视线的那一头,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中间是一排买肉和买鱼的店铺,在雨水的冲刷下一部分动物的血液沿着水渍蔓延,对方很明显露出了嫌弃的神色,然后站在原地对着他发出了异常不满的声音。

 

“傻了吗!不知道赶紧过来非要本王等你?!”

 

提着两手的东西卫宫士郎奔着雨小跑了过去,站在伞下的时候抬头望过去能够看见对方被金色的伞面映得发亮的面孔,他是吃惊的,吃惊于这个人居然会来接他,甚至是在思考是否是有什么理由,否则让最古之王在雨天踩着水出门打伞接人,不论是什么前提他似乎都无法接受。

也如同他所想的,几乎是他站在伞底下的瞬间,吉尔伽美什就开口说,是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突然下了雨所以在路边上买了把伞,从商业街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又折回菜市场里才打算来看看。

卫宫士郎抿着嘴道了谢,不过这人也跟平常一样根本对他的感谢嗤之以鼻,两个人肩并着肩同打一把伞,如果不是他两个手上都提着东西,卫宫士郎想他永远不会体会到被对方撑伞的经历。

一路上两人无言谁都没有说话,除了雨滴打在了伞面上的声音,回到卫宫宅的路并不近,在推开家门终于回去的时候他先是把买好的东西归类放进冰箱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丢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衣物,虽然打着伞但是也很潮,他弯下腰一个一个的捡起来,一路捡到了于是门口,门那头亮着灯,花洒的声音传来出来,怀里抱着对方脱下来的衣服走到了远一点的洗衣机前,和平时每一次洗涤的时候一样,他按下了清洗键。

只有一只手臂的吉尔伽美什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的帮忙,一开始他也苦恼过如果洗澡的话该怎么办,但这个人并没有开口向他寻求过任何的帮助。生活上的琐事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易,他作为master提供魔力和日常服务,而对方作为servant则保证不会袭击任何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对于卫宫士郎来说真的是血赚的买卖,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委屈是一种委屈,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委屈这一种情绪。就像远坂曾经呵斥的那样,他无法因为自身的幸福而感到幸福,也无法从自己得到的便宜里感到愉快,一成曾经调侃过自己比他更像是个和尚,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并且无欲无求。

 

可自己真的无欲无求吗?卫宫士郎靠着运作着的洗衣机,沉默着低着头想着这种事情,也觉得肯定不是的,他是有欲望的、有诉求的、有欲念的,但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许到如今也没能知晓。

 

他是害怕的。

害怕吉尔伽美什杀人,害怕吉尔伽美什善变。他害怕对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伤害别人是真的,害怕对方突然决定实行那一套歪理来作为生活准则也是真的,有的时候面对这个明明断了一条手臂的‘手下败将’却真的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并不是胆怯,也不是求生欲作祟,一直以来活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永远都排在其他事情之后。只要是能够达成愿望,生命只不过是筹码,不需要掂量是否划算,这都是一定会放弃的东西。

但前提是,他能够活着。

就如同坚持一件事情的同时需要维持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他所有想要坚持到底的决定,都必须构建在卫宫士郎这个人还活着的基础上,所以,活着并不是他所在意的,而是他在乎的一切,都比如要求他活着。

被撕碎的资料其实并不重要,他究竟选择哪一所大学也早就已经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事情了。

出浴后的吉尔伽美什站在他的身后,还未褪去的水汽似乎爬上了他的后颈,那带着潮湿的呼吸散发着温热的温度,像是一团火从脊椎的位置向上蔓延,一寸一寸的烧着他的意识,让他变成一堆废弃的干柴,只能燃烧,也只会燃烧。

淅淅沥沥的雨浇不灭从皮肤之下骨骼之内燃起来的欲念,低洼的水中照映着从来未曾熄灭的妄图,视线里对方胸前的伤疤如同开裂的峡谷,里面是凹凸不平的腐肉与附着着的属于他的祈求。他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好像一直是这样,也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吉尔伽美什的牙齿贴在他的喉结上,让那些破碎的声音都无法发出,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是星空里空洞的漂亮星球,也是宇宙里沉默着的絮语。

 

“你想离开我去哪里啊,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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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嘛,上了就要离开啊,大概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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