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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毫发无损的坐在周泽楷面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白大褂干净的像是新的一样，鼻梁上重新架着一款新的金边眼镜，身后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义体人士兵。对方就那么随性的撩起衣服的后摆坐在了桌子的对面，周泽楷垂着眼睛看着喻文州手上转动着的钢笔一声不吭，他的双手被铐上了手铐放在双腿间，头发湿漉漉的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衣服也没换，昏黄的灯光下阴影投射下来成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周泽楷就这么盯着地上的那块形状以冷暴力来表达自己的不合作态度。

小房间里只有不到十几平米的位置，方方正正的，对面的铁门上有个小天窗，竖着几根栏杆，周泽楷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大概猜测的到他被监禁了。

他不清楚喻文州是怎么弄做到被叶修断了四肢，经过了爆炸后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可他不会去问，也并不感兴趣。他这个模样让坐在桌子对面的喻文州感到很难办，因为这一瞅就是一副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脸，就算周泽楷的面容太过英俊，可此时此刻看起来却和路边失意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就是那种对生活无望，没有任何追求的模样。

想到这里喻文州笑了笑打破了沉默，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周泽楷还在滴着水的刘海问：“你至于吗？”

可周泽楷没有回他的话，还是那副样子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对面一句话也不说。喻文州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钢笔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像是能叩击心扉的钟声。

“我说周先生，叶修对你就那么重要？”

说完之后顿了顿，又开口：“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叶修其四去其二，但无论如何也脱不了一个‘死’字，他在五年前就预见了今天这个结果，按道理说他也是死得其所了。”

这句话终于让周泽楷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喻文州，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喻文州愣了一下，随后冲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后面一个士兵抽身离去。

周泽楷的眼睛没有什么焦距，他只是象征性的抬头看向了喻文州的方向，比起条件反射更像是回光返照。

“他想死？”

“不，他只是知道这两天会出事，死亡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七点九。”

“为什么？”

“大概是知道的太多，不为人所容，但是叶修这个人你也是知道，只有别人吃他的亏，没有他吃别人亏的道理，所以谁让他不好过，他也不会让谁好过的。”

“你是代表谁来的，第十区？”

“不，第十区被叶修炸平了。”

喻文州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泽楷的眉梢动了动，末了对方才又说起话来。

“人呢。”

“都死了。”

“叶修呢？”

“这要问你了。”

周泽楷蓦然的笑了一声，压着点太明显的讽刺，比起挑衅倒更像是自嘲，嘶哑的嗓子听起来如同破烂的风箱，至少听起来有些难受。坐在对面的喻文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周泽楷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有些感慨的，当初那么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狼狈不堪，说不清是该佩服叶修还是该抨击叶修是个祸害。

他们两个的关系着实有些尴尬，说情敌也是情敌，说不是也不是，又起过冲突，喻文州甚至还把周泽楷往实验台上绑，虽然最后没成功，但想做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此这个问话的工作确实是进展颇慢。

也不该说是慢，而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墙面上的钟滴滴答答的走，喻文州和周泽楷已经在这里耗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后面站着的士兵都表现的有些不耐烦，然而作为询问方的喻文州却依旧还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没有一点的急躁。

他知道对待周泽楷不能急，这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性子也不是那种很好诱导的类型，能让叶修刮目相看的自然人必定是有着优于常人的地方，何况之前让他吃过亏的枪法也能看出来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从几千米的高空坠落不死，就算有叶修以身相护，能顺利活到上面的人搜寻下来也是个能耐的。

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作为双重身份的喻文州还十分安全的呆在政府机关里工作，仿佛两袖清风没沾一点麻烦，不仅如此还有能力揽下询问周泽楷的工作，不得不说很厉害。

至少目前看来有这种能力的除了喻文州也就是叶修了。

“周先生，你该知道我们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周泽楷掀起眼皮看了喻文州一眼，然后勾起嘴角抬起了自己的胳膊，上面的手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喻文州则是用手指抬了抬镜框，面不改色的回复：“这是一种保护。”

“放屁。”

喻文州有些意外周泽楷还能这么字正腔圆的骂人，于是眯了眯眼睛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报告，也没在理对方，拔了钢笔的笔盖就开始写了起来，书写的沙沙声在房间里回荡着，在一面快要写完的时候周泽楷突然伸手把报告抽走，喻文州没阻止，但是钢笔在纸面上留下了一道非常长的黑色印子。

桌子那一头的周泽楷默默的看着纸上的字，等看到最后一行后抬起头盯着对方，然后撕烂了这张纸。嘶哑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会噤声，音量很轻，但是喻文州听得非常的真切。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因为不能确定叶修是否死亡，因此作为失踪来记录，由此记录结论则政府会加派人员地图式搜索，一直到找到他为止。”

“他死没死你不知道？”

“他死没死你不知道？”喻文州把这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周泽楷，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公文包里又抽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你以为叶修是什么，只是一个作为实现性桥梁的完全体义体人吗？除了他本身的存在价值是无价的以外，这些年他出过的任务与脑子里存储的各部门信息都是私密的，简单来讲就是绝对不能外传的东西。更何况他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觉得这样看来上面那群人可能就此罢休吗？

不说这些，他把整个第十区都炸平了，就为了保你这么个自然人下来，别说是上面那群人，我就问你，你要是第十区负责人你会不会放过这个始作俑者？

虽然说现场找到了摔碎的傀儡碎片，但是周泽楷你应该知道，即使是叶修潜进其他机体里也是需要导线连接着本体才能够操作，然而周围方圆十里并没有发现叶修的意识痕迹，他不可能就这么失踪。

他不能。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单单是‘叶修’这个人怎么样了，而是他所拥有的信息记忆已经犯下的恐怖罪名需要断定和裁决，周先生，我想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告诉我，叶修呢？”

他能的。

周泽楷在心里头说。

你们都不知道的他的很多秘密，我都知道，所以他能。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周泽楷抬起头，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锐利的锋芒，之前还觉得这人是否身体情况支撑不住所以眼神涣散，可现在看来估计还算好，毕竟这种眼神可不是那种因为巨大悲痛加上严重受伤后能表现出来的。

喻文州稍稍正了正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挡住后面的士兵看向周泽楷的视线。

“现在告诉我，你应该说什么？”

对方的话像是一股子气声在周泽楷的耳边回响，他紧紧的盯着喻文州，那双眼睛又疼又涩，最后就在喻文州要放弃的时候，周泽楷终于出声了。

“叶修死了。”

话音刚落喻文州便拿起笔在文档上书写起来，旁边的一个士兵按下了录音设备出了门，而周泽楷则如同一株枯萎的植物瘫坐在位置上，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好像一瞬间塞满了人，到处都是声音，到处都是噪声，周泽楷就想这么睡过去，可是他自己的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吵得他睡不着。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水母，透明的，颜色很好看，在黑色的深海里飘荡，那长长的触手伸进了他的身体里，周泽楷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反而觉得很舒服，伴着水流和柔软的肢体正在暖暖的填充他。

混乱中喻文州凑过来在他的耳边，温润又充满疏离的口吻打破了海中的幻境，“你要记得，叶修留给了你什么。”

手指间紧紧扣着的脊椎骨在脱落，外面包裹着的合金外壳被周泽楷剥了下来，他低头望去，银白色的金属里面是白色的粗糙骨骼。

周泽楷看到房间对面的镜子里，那个和叶修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在和他挥手。

细小的坠落声在人群的噪杂中被掩盖，喻文州带着人走了，而周泽楷低下头向声源处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根细长的，泛着光的银色铁丝。

恍惚中有谁在镜子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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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就埋了好几个线索，这一章应该都能看出来了吧。

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