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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啊，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不知道。”

“……”

“这种事情确实说不清啊，毕竟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想在脑子里的东西只能当做假设，到底能不能如愿还是两说呢。”

“那假设？”

“曾经一段时间假设过自己当一个游戏测试员，你也知道现在VR游戏很发达的，哦对了我跟你说我游戏玩的可厉害了，很多竞技职业选手都打不过我。”

“能想象的到。”

“虚拟人生啊，特别是格斗类与射击类，哥那可以一刀一个小朋友。”

“……”

“想笑就笑出声来呗，我又不介意。”

“不是的，很厉害。”

“我觉得你要是玩也会很快上手的，你原本的资料档案我看过，枪械类的评分比改动过身体与感官的义体人还强，话说我挺好奇的，小周你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直觉？”

“呵呵，你这种东西倒是独一份儿了。”

“你没有。”

“哪有啊，我可没那么神神道道的东西，估计是脑子也是零件的缘故，所有的感觉都非常的厚重又真实。”

“……挺好的。”

“是挺好的，但总归是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偶尔还是挺想体验一下你们这种人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没什么新奇的。”

“或许吧，不过我也不执念，毕竟我有的你也没有不是吗？”

“想成为我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那说真的，不想。”

“……”

“很意外？”

“有点。”

“这么说吧，我本人其实对于我是个什么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打个比方吧，有些人会痛恨自己的父母没有一个宽裕的家庭，或者是痛恨自己生下来没能含着金钥匙，但有些人则不会介意分毫，怎么说呢，大概要么是浑浑噩噩混日子，要么就是自身能力足够他改变现状所以毫无芥蒂。正巧了，我是第二种。”

“那很好。”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何况咱俩觉得是缺憾的事情，对于别人说不定是求之不得的东西。”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恩，说的很对，小周成语用的挺好啊。千禧年另一部分人确实是这样的。”

“……那喻？”

“他啊，他不是。”

“你和他？”

“我和他就说来话长了，他原来是别个研究所的高材生，但是有些缺陷，然而这点生理缺陷他又不乐意用义体来强化自己，后来企图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面就派我下去收拾人了。”

“你要杀了他？”

“没，让我把他打残。”

“……”

“然后我就把他打成两截了。”

“……故意的？”

“我是那样的人吗？中途出了意外，我是救了他但是只救下来半截，后来可是哥辛辛苦苦抱着半截血呼啦的身体跑出去给他续的命。”

“那他这么对你？”

“怎么说呢，其实他也不算是为了弄死我，他可舍不得呢，你细想想，他这么做得益的也终归是我。”

“可为何……？”

“非要说的话就是他自己跟自己较劲，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罢了。”

“……”

“他倒是想当个坏人，可不是那块料。”

“呵。”

“嘿小周，你这笑不太对啊。”

“没有。”

“你别狡辩，我看见了。”

“真没。”

“谁教你睁眼说瞎话的？”

“你。”

“别污蔑人啊，我可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

“我也实话实说。”

“你这么甜我以后怎么放得下心啊。”

“？”

“没什么，感慨一下。”

“不喜欢我甜？”

“没，喜欢死了。”

“我也喜欢。”

”话说小周你以前有想过长大要干什么吗？”

“没。”

“这样不好的，年轻人嘛总归是要有点理想的，特别是你这种张了一张人生赢家的脸的，更应该规划和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

“……嗯，和你一起。”

“咳，别逗我啊，你这直球打的我有点措手不及。”

“不好吗？”

“不啊，挺好的，特别好，必须夸你。”

“要一起吗？”

“要啊，当然要一起，你说我孤家寡人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拔了颗嫩生生的小白菜在怀里怎么可能再丢回地上那个坑里？”

“是我拔了你。”

“你也知道啊？”

“清楚的。”

“那之后，小周，你打算把我这颗白菜怎么样啊？”

“远走高飞。”

“呵。”

“好吗？”

“……”

“叶修？”

 

 

周泽楷能感觉的到浑身能把人逼疯的疼痛，那是混杂着骨头断裂与严重烧伤的疼痛，他感觉眼睛有一只看不见了，躺在废墟里，后背是硌人的碎石，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他不能闭上眼睛，黑色的天空下连星星都看的不太真切，只有身边躺着的叶修的身体还泛着银白的光泽。

爆炸响起的时候周泽楷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想叶修在哪里，他还好吗，可是下一秒他就从空中坠落，一直一直向下落，失重感让他的头皮发麻，风里带着说不清的潮湿的味道，耳边是尖锐的气流流过的声响，周泽楷仰面看着头顶上的火光越来越远，然后牵住了身边叶修的手。

他想，就这么死去了没有关系，叶修在呢，他还在呢。

即使不是原来的模样，即使只套着一个被淘汰的居家型傀儡的模样他也是高兴着的。

大概来自于他们老祖宗的浪漫，就是生不能同日但是死能同穴吧。

坠落于风中的周泽楷披着星光在笑，他的指间是叶修关节冷硬的触感，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温暖极了。周泽楷从来没有一种他是一个‘遗世孤品’的自觉，任何人都会对他这么唯一一个自然人的死亡而感到悲痛，可唯独他自己与叶修不会。

保持着血肉之躯的执着只不过是想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从生到死而已，并非是抱着什么特殊的期许。他听到了叶修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电子杂音的沙哑，在他的头顶徘徊。

周泽楷在高空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叶修顶着一张制作流水线上生产下来的标准面孔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的额头紧贴着，黄色的劣质眼球里闪烁着熟悉的红光。

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吹得飞散，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周泽楷伸手搂上了叶修的腰，两个人在几千米的高空中接吻。窒息感从胸腔里涌起，可是周泽楷没有松开对方。

叶修问他浪漫吗，周泽楷点点头，说浪漫。叶修又问他喘的上气吗，周泽楷摇摇头，说不能。叶修又笑了笑，但是脸上固定雕刻的嘴唇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听到他说我想念你柔软的舌头了，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了。

城市越来越近，他们也坠落的越来越低，灯红酒绿的霓虹灯光打在从天而降的两个人身上，叶修又问周泽楷你怕吗，你就要死了。可是周泽楷还是摇摇头说我不怕，你还在呢。

市中心的巨大灯塔照出来的光扫到了两个人，强光下的叶修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个毫无机能的玩偶，被烧的破破烂烂的躯体里是空客，苍白的如同能融化的液体，轻轻一碰就会化成一滩水。

天空中那个爆炸了的小型机已经没有了火光，周泽楷还抽出一秒的时间想了想喻文州还活着吗，可是他想了想叶修对于喻文州的评价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周泽楷觉得今天是一个十分需要纪念的日子，因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自然人马上就要死了，而世界上唯一一个完全体义体人也要死了。他们的死应该是轰轰烈烈的，被载入史册的，可是周泽楷却觉得这样很好，特别的好。

悄无声息的，安安静静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他们的长眠，生如烈火，死如尘土。真的很好。

想到这里周泽楷又笑了，他甚至在想，他会变成什么，大概是一滩烂泥，变成养分渗进泥土里。而叶修的躯壳会摔成一堆垃圾，而灵魂也会随着两个人的坠落而消散。

原本从飞机上掉下来的时候周泽楷也是有过正常人的惊慌的，可是他们飞的太高了，所以落下来的时间也太长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把等死变成了享受常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经历。

装载着叶修灵魂意识的躯壳在周泽楷的怀里抱着，这种属于金属的沉重重量让他很踏实。

“小周，你下辈子希望成为什么？”

“水母吧。”

“为什么？”

“陪你。”

叶修也用手臂环着周泽楷的脖子，另一只手戳在对方的心口上，他说小周，我留给你的你都记得吗？周泽楷说他记得，然后就仿佛看见那个固定雕刻着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些。然后叶修就搂着他的腰交换了两者的位置。

最后的时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惨烈，他看着叶修那双临时换上的黄眼睛，里面倒映着他的样子。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允许。

 

叶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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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争取在六天内让躯壳完结…………不然我会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