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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伊卡洛斯吗?”喻文州靠在桌子旁边看着周泽楷,手里转着一根外表十分好看的钢笔,转累了就把笔头戳在木质的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在空旷的房间内甚至是能听到回声。

周泽楷醒来的时候就发觉他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了,直升机带他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之前叶修在把他推出去的时候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加上之前喻文州告知他的一些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是能让周泽楷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事情。可即使两个人说的话差不多属于同一个范畴,但是周泽楷依旧能听出来其中的不同,这是掩盖在言语和文字之下难以察觉的信息。

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装置,上面的屏幕显示正在进行着什么程序,百分之四十六的进度,还在不断的上升。躺在实验台上的周泽楷眯着眼睛看着他头顶上打着的白炽灯光,有些过于刺眼了,四肢被固定在台子上,肌肉使不上力气,周泽楷猜测他估计是被打了肌肉松弛剂。想到这里他敛下了眼睛里的光,思考着怎么脱身。

虽然说一直以来喻文州并没有做什么伤害过他的事情,但是周泽楷也无法对对方放下戒心。除开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外,眼下的这个形势也不可能让他对喻文州报以好感。并没有张口问这是要干什么,在晕厥过去之前喻文州的一席话也让周泽楷对于‘千禧年’这个组织有了一定的概念,心下知晓作为最后的‘自然人’不会戕害他,但是将‘伤害’控制到一定程度内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关于喻文州口中的‘是叶修求他接应’的话周泽楷抱有怀疑的态度,他虽然明白落在第十区手上指不定比落到千禧年手上的结果还要糟糕,可叶修绝对不会真的把他交给喻文州。

这是一种对于对方十分笃定的信任,因此再结合地下塔中叶修最后的话,周泽楷也明白这千禧年想要做的事情,是他和叶修缺一不可的。

最终周泽楷侧过了脸强忍着刺眼的灯光看向了喻文州,回答了他的那句话。

“没。”

仿佛已经知晓了这个答案一般,喻文州笑了笑将钢笔塞进了白色长衣胸前的口袋里别好,绕到了桌子的另一头靠近实验台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着周泽楷。

“伊卡洛斯有一双蜡做的翅膀,因为飞的太高被太阳融化了双翼,最后跌落水中而丧生。”喻文州好像一直都穿着一身科研人员专用的白色工作服,里面是黑色的衬衫和深蓝色的领带,眼镜没有度数,头发一丝不苟的分梳两侧,说话温和却又能听出口吻里的强硬态度,很明显这是上位者独有的行为细节。因此周泽楷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喻文州这种人会甘愿在第十区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勤研究者。如果只是为了叶修他觉得不可能,如果是为了所谓的‘千禧年’他又觉得太荒唐。

可不论原因是什么,现在站在他旁边看着周泽楷的人就是喻文州,有些人就是能以表面给人以印象。寥寥几次接触周泽楷也明白对方是那种十分难缠的角色,至少在用脑子上面和叶修不相上下。因此周泽楷从来没想过在喻文州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聪明,这十分的不理智。

关于伊卡洛斯的解释对方给出来了,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周泽楷就明白这人想要影射些什么东西。

实验台的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机械臂,从机械臂上又延伸出许多的工具,各种各样说不上名字的东西,但是归根到底就分为两类——手术刀和修理螺丝。

固定着肢体的皮带又宽又紧,即使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周泽楷也依旧能感受到腕部关节的疼痛感,他看不见自己头顶上的喻文州在干什么,只是能听到属于机械用品正在运作的声音。

“伊卡洛斯的本意是想要飞起来,他的确做到了,也的确飞了起来,但是他忘记了一点,首先他并不会飞,能让他做到这一举动的原因是拥有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而这样东西廉价又粗劣,即使贴上了羽毛它也并不是真的翅膀,就算要飞,也飞不高,飞的太高太忘形就容易造成惨剧,你说是吗?”

周泽楷即使努力的向上看也只能看到对方白色的衣角,好像是知道周泽楷不会回答他一样,喻文州自顾自的笑了笑,又重新走到了床的一侧,微微俯下身看着周泽楷那张在白色灯光下愈加苍白的脸。

“细看看,你确实是叶修会喜欢的那种脸。”

这句话让周泽楷猛然转向看着喻文州,对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十分温和的表情,眉眼带笑,但是这种神情却让周泽楷恨不得现在就狙了他。虽然叶修曾经说过和喻文州相处不能对他的话太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他,但是这股子气还是悬在心口怎么就下不去。

而喻文州很明显是看见了周泽楷跳动的咬肌,于是笑容又扩大了许多。

“周先生,我这是在由衷的夸奖你。”

“你就不怕叶修杀了你?”

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喻文州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和之前那种只是在脸上挂着表情不同,这些声音里确确实实能够听到‘笑’的情绪。

喻文州将手指的关节曲起来轻叩着实验台的边缘,从发出的声响能够听出来他的手指皮肤下是金属的骨架。

“你在开玩笑吗周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喻文州直起了身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平躺在实验台上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样的周泽楷,扯了一下嘴角。

“他可舍不得杀死我。”

这句话里并没有什么耀武扬威的意思,只是十分肯定的在阐述一个事实,然而就是这种随口就来的回答反而让周泽楷当下生忿。叶修曾经也不是没有和他解释过与喻文州的关系,其实周泽楷对于‘前任床伴’并不怎么在意,可当这个人对于叶修的定位很重要的时候就没办法不放在心上,特别是对方还总是从言语里提醒着某些东西,即使是周泽楷这种不是会钻牛角尖的此刻也烦躁的不行。

现在他根本不想和喻文州谈论关于叶修的事情,他只是看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把灯打过去,刺眼。”

很明显喻文州没想到在他说出看起来很像是挑衅的言语之后对方会说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随即笑了笑,伸手抓着实验台上当的灯移到了另外一边,瞬间周泽楷那张深邃的五官就融进了阴影里,只剩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泛着水色。

两个人对视着,周泽楷看着喻文州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才发现对方的眼球是一对玻璃。

和叶修的不一样。

虽然说周泽楷知道喻文州肯定也是义体人,但是从之前交谈的内容中得知对方是属于千禧年中拥护纯粹的肉体与完美灵魂的‘自然人’派,他本以为这样的喻文州会是那种除了电子脑以外都是肉体的低效率者,可根据接触的这些细节来看,至少喻文州的脸部,上肢以及胸腔都已经义体化,如果是这种部分,那么喻文州估计下半身的改造几率也非常的大,毕竟机械很重,肉体的下肢是支撑不起这么大范围的义体部分。

可若是这样,周泽楷想不通对方这种高功率义体人为什么会支持自然人。

可喻文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先是看了看墙壁上的那个电子屏幕,进度已经到百分之八十八了,随后又重新低下头看着周泽楷问:“想不通我为什么支持人类作为‘自然人’的形态为正确?”说完之后便将嘴角向上扯了扯,俯下身用那双没有温度的冰凉的手指按压着周泽楷的眼皮继续说;“我曾经和你一样拥有完整的眼球和鲜活的肉体。”

听到这种话周泽楷很是吃惊,他明显没猜到这一层原因,而喻文州也依旧是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僵硬的指腹硌的周泽楷眼睛有些疼痛,但是他已经眯着眼睛没有将头撇开。

“不过现在没有了,眼睛是叶修送我的。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是个高功率义体人,百分之九十一的改造率。”

饶是周泽楷天天和叶修在一起耳濡目染了许多,也被喻文州所报出的这个数据给吓着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改造率已经是高危人种了,正常人是不可能被批准这种数据的身体改动,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被允许,就是作为国家机器,比如叶修。

可叶修又是个特例,他已经不能完全算是单纯的作战兵器,严格来讲作为一种实验性的里程碑标志更为准确,然而喻文州不论怎么看都并非这种类型。

“你……”

“很意外吗?”

周泽楷对于喻文州的情况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想知道对方把他抓过来是要干什么:“你想怎么样?”

“你觉得人类期望中的最强是什么样的?”

“不死。”

“不不不。”喻文州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千禧年从未想要达到不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即使是概念也不存在这种东西。”

“人们之所以会觉得不幸福,或许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但是自己达不到,又或许是因为能力已经非常的优秀所以能感受到现实的无奈。前者是欲望已够但是个人能力的欠缺,后者则是思维意识达到了一个度可是大环境下无法做到,这也是另外一种‘灵’与‘肉’的不契合。”

“我并非觉得不幸福。”

“是吗。”疑问的句子被喻文州念出了否定的意思,他想了想,拿眼角的余光看着周泽楷,“只要是个人就总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你和叶修不就是吗?虽说现在你们在灵魂上高度统一,但是你要明白,当思维意识并驾齐驱的同时,如果肉体躯壳在逐渐衰老,即使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但到最后都将分崩离析。

你不可能没想过这种事情的。”

“是又如何?”

“不如何,举个例子罢了。”屏幕上的数值还在增加,喻文州调整了一下灯光,一直悬在周泽楷头顶上的机械臂运作的动静越来越大,一种异样的直觉让周泽楷感觉到危险正在来临,他的心头一跳,突然觉得异常的心慌。

“你与叶修,一个是纯粹的抓住了自然给予的一切,被认为是抛弃客观环境在理想化的自然环境里最合适生存的一种存在,或者说是被认为最适合作为繁衍而存在的一种父本,拥有最完整的DNA与生物信息库;而叶修则是科技对自然的更改所能达到的极限,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生命的强度,切断了自然规定下的条件,是任何意义上的最强。不论是身体还是意识,几乎是无法超越的存在,可以说是‘神造’的产物。

可是你们两个不论是谁都有缺陷,你无法拥有最深层的意识,因为肉体无法撑在这样的思维强度,说是无法承载,不如说是无法成长。而叶修没有肉体就不能繁殖,而繁殖则是作为‘活着’的东西的必要因素。

就‘千禧年’中所谓的‘双王’来说,‘王’与‘王’是不能共存的,而我们内部在关于什么样的人应该作为千年中跨世纪的领袖人物产生了分歧。最强的,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强?一方面认为你这种马上就要灭绝的‘自然人’应该被推崇,但是又无法否认叶修的强大。另一边则是叶修本人的极端崇拜者,在这种情况下内部又达成了统一,应该会综合为——希望可以在达到纯性自然的肉体强度的极限的同时具备等同于强悍的思想,或者说知识程度。”

喻文州每说一句周泽楷的脸就白一分,等到那双深蓝色的玻璃眼睛紧紧地直视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汗给浸湿了,这时候喻文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周泽楷看到那是叶修在把他推出去之前交给他的——来自叶修第二节脊椎骨的端口。

周泽楷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疯狂的在实验台上挣扎着,而喻文州只是面无表情的从架子上拿来了一些医用品,任凭对方怎么折腾也不为所动。他将一根针管打进手中那节脊椎骨,从里面抽出了浑浊的白色液体,随后将手按在周泽楷的胸腔上把人禁锢在台子上,机械臂随后向前推动,一个罩型装置覆盖了下来,几根导管被扯着贴在了周泽楷的头部穴位上。

“你要干什么!”

“周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我的眼睛是叶修给我的吗?”对方的口吻冰冷到让周泽楷都心里发慌,电流逐渐传来刺激着神经,墙上的显示屏数据已经跳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因为我的上半身,曾经就是叶修打烂的。”

爆破声突然传来,巨大的火焰伴随着灼热的风吹了进来,九十九的进度随着屏幕的破碎而终止,枪声响起,灼烧的疼痛改过了电流的刺激,周泽楷在金属罩中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具赤裸的人形傀儡举着一把枪对准了喻文州的太阳穴。

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红色的光与滔天的火焰,即使和印象中的背影并不一样可周泽楷也依旧笑了出来。

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十分紧凑的心跳声,周泽楷听到了一句话。

“我能打烂你第一次,也就能打烂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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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啊。

老叶最后出场了!!终于让他俩又见面了!!!!

即使只有几章周叶分开了没在一起我也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小周!!老叶来给你出气了!!!

心疼我喻贵妃,讲真我写起喻文州就停不下来,喻贵妃叫喻贵妃不是没理由的,因为我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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